译为原翻注释内容，注为码字的加注内容。
第四十七话：无本的买卖
当时我们无论去哪儿都惯于做些顺手牵羊的事情，但在伊尔库茨克我竟然遇到了，看守主动让我们偷盗的事情。
地点是在伊尔库茨克的郊外，具体是哪里我已经记不得了。
那天作业的内容是挖下水道。
由于西伯利亚的冬天表层地面很容易冻结，所以沟必须挖得很深才行。于是我们就把沟分成两三个层级，土得一点点往上送出去，真是一个累人的活。
就在我们休息的时候，看守用手指着旁边电线杆对我下命令：“去把那个兰普切卡（灯泡）摘下来。”
我搞不懂他要干嘛，可既然是看守的命令那就只有照办咯。我爬上4米高的杉木电线杆，把灯泡摘下来交给看守，可他又示意我爬上对面三根电线杆，也一样如法炮制。
木内信夫作品——《我们迅速的动作连老鼠都惊诧了》
看守的任务就是将我们从劳动营带到工作地去，我们工作的时候他就在一边自己想办法打发时间，等到收工时再把我们带回劳动营。其中也有些看守会负责指挥现场干活，但他们最大的任务还是保证战俘不会逃跑，所以基本上和现场工作无关。
眼见其他人都躺在地上休息，我心中自然恼火”凭什么他非得使唤我”，可还是乖乖地按照要求爬上电线杆摘下了其他3个灯泡一并交给了他。
没想到接下来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：“你拿着这些灯泡到那边房子里去卖掉。如果卖得价钱好，就把钱分你一半。”
这可好，不但给他偷东西，还得帮他销赃，真是无语啊。
在苏联，如果有人盗窃公物就会被从重处罚（注①）。在之前在乌索利耶，就有个俄国人因为偷了一箱红茶，结果被判了20年徒刑！
古拉格劳动营其实和作者他们的战俘劳动营差不多
如果这次我偷东西被发现，参考一箱红茶就20年刑期的话，那么这四个灯泡大概也得判上好几十年吧（注②）。
不过这也只是针对俄罗斯人，我们这些家伙并不适用苏联的法律（注③），所以哪怕被抓后苏联人威胁要判我这个日本人刑，我也一律都当做耳边风。
“德拜衣，德拜衣。”
不是为了看守答应的酬金，我是实在被他连连催促的没办法了，所以只得抱着4只灯泡一溜烟跑到附近农家去推销了。
俄罗斯小木屋
在苏联无论哪家的房子都不会太大，基本上都是10到15坪（译①）大小的圆木屋，而且每户人家的窗户铁定都用白色窗帘和花朵装饰。
这还是我头一次进苏联人的家里。
哎呦妈呀！
大白天的，胖乎乎的大妈和留着一副斯大林式胡子的大叔在床上奋战呢。
我赶忙跑了出来，差点把“商品”给掉在地上。我可不是一声不吭就闯进人家家里的，之前明明大声喊“布拉斯奇（你好）”招呼过的，可能他们太投入了两个人都没听见吧。
这是我在苏联仅有的一次，亲眼看到俄罗斯男女办事。
接着我又战战兢兢跑进了第二家，这回看到了两个大妈正在吃饭。
我道明来意后，她们没犹豫就还价说守卫开的10卢布（注④）价格太高了，只能给5卢布。
这也太低了吧。
于是我说着去其他地方看看，转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，她们赶紧说10卢布‘布哈拉少（好）’。收了钱我就要回去，没想到她们喊住我，给了我一片黑面包。
回去时看守急急地问我怎么样，于是我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前后经过报告了一番，然后才把赃款10卢布拿出来交给他。然而他只说了声哈拉少，接过钱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，我那5卢布他根本没有要给的意思。
后来我催了他好几次，结果还是没能拿到。
这算什么事儿！我气得直跳脚。
虽然之前经常听人说苏联人说话不算数，不过这次我才算真正领教到了。
所谓“犹言在耳”大概就是指这种情况吧。
苏联版图
说来苏联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国家呢？
就比如先前我说的推销吧。我这个日本俘虏兵（一看就知道）为了卖偷来的灯泡，跑到苏联平民家里去，结果那户人家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。甚至还和我讨价还价，完全就把我当普通苏联人一样对待。
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们还能理解。
可那个看守为啥要指使我去偷灯泡再卖掉呢？明明除我以外还有四五十人可以选啊？
可能是他看我太闲了，所以才指定我过去的吧。
总之我感觉当时的苏联，是极端的阳光和极端的黑暗互相搅合在一起的，一个另类的国家。
古拉格劳动营
注①注②：年6月苏联颁布了《盗窃国家财产罪》，这一罪名造成了苏联因为偷盗罪被判刑者数量暴涨。而且平均刑期也随之水涨船高，卫国战争前的盗窃罪基本都是两年以下刑期，而盗窃国家财产罪的平均刑期高达8.7年。
但实际上盗窃国家财产罪涉案金额还，远低于卫国战争前的盗窃罪的涉案金额。这源于苏联政府为了遏制—饥荒带来的犯罪潮，希望用严刑峻法遏阻经济类犯罪，于是对各级法院法官施压要求他们重判所有涉及经济犯罪的行为。
甚至在年斯大林去世后，苏联新的领导人有心对斯大林后期过于严苛的刑法，所造成的监狱罪犯过多问题进行纠正而特赦时，依旧对盗窃罪采取了高压的态度。
特赦中政治犯、杀人犯、盗窃犯这三者不在特赦之列，由于政治犯、盗窃犯这两个，涉及关押罪犯最多的罪名不在特赦之列，因此年特赦中实际上赦免的罪犯数量，相比在押罪犯数量并不多。
苏联建设成就巨大，但是偏科太严重
由于苏联畸形的工业结构，所以轻工业产品极度匮乏，加之苏联采取的公有制分配体制，使得本来就少的民生工业品大多还是由公家分配。因此普通人想获得民生工业品十分困难，这从作者贩卖偷盗的路灯灯泡时，苏联人的态度不难看出来。
这使得偷盗国家财产的犯罪行为，主要集中在了偷盗涉及民生的轻工业品上，因此苏联也是有针对性地对此类行为予以重判。因此苏联的古拉格劳动营中一时之间，关入了大量的没有前科的国营工厂的职工。
这也加剧了当时的腐败行为，为了减刑和求放过，人们向法官和警察大量行贿，往往行贿金额比罪犯的涉事金额高出许多倍。比如年4月，一名警察索贿卢布后，释放了两名从集体农场偷干草的男子。
这也算是世界司法史上的一个奇观了。
注③：作者他们偷盗的东西基本都是苏联法律中的国家财产，因此真要算刑期的话这一个个都得无期起步了。
作者他们的偷盗行为在任何一个劳动营里都没有停止过，而且还多次被抓包。但是苏联对待他们的态度却十分宽容，大概是因为他们已经是战俘了，本来就没给他们定刑期相当于判了无期徒刑，所以再给他们判刑就显得很无聊了吧。
也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特殊性，所以看守们才会和战俘联手偷东西，被抓后战俘最多被关几天禁闭就没事了，自然不会把他们给供出来。
译①：日本的1坪约为3.3平米，10到15坪也就大概是30到50平米的样子，确实面积不大。
由于苏俄刚成立时的内战影响，苏联城市建筑遭到一场浩劫，损失了两成以上的建筑。斯大林时代又将主要财力物力都集中在了发展重工业上，因此苏联这一时期虽然建筑修得很美观，但数量却远远跟不上城市化常住人口增长的需求。
二战又让苏联一半左右的城市建筑被毁，因此苏联西伯利亚城市反而是当时苏联，唯一能做到居者有其屋的地区，整个苏联都面临着城市住宅匮乏的严重问题。
被认为平庸的赫鲁晓夫之所以后来能继承大位，就是因为他在莫斯科为平民修建住宅上的卓越表现，使得斯大林对他青睐有加从而飞黄腾达。也正是他上台后推广极简模式的筒子楼，才真正解决了苏联城市住宅匮乏的难题。
苏联士兵的待遇确实不太好
注④：二战时期苏军士兵一个月的工资就17卢布，按官方规定的汇率大概等于当时的3.5美元。所以10卢布已经是一个士兵大半个月的工资了。
这个工资与日本士兵8日元约为2美元的工资相比也就略高一些，不过战争时期士兵都不是靠工资吃饭的，立下战功都会被给予相应的奖励，这才是士兵们主要的收入，当然这个收入是得拿命去拼的。
然而当时苏联给予敌后游击队队员的待遇却很高，一个普通的游击队员月津贴居然高达卢布。对此负责军队薪资福利的人民委员会很不满，但是斯大林坚持按这个标准发放。
由于这笔钱不是直接发给游击队员，而是国家保存到他们所在的地区解放后再发给他们，或者给在后方的游击队员亲属，因此有没有全额发放就不得而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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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本文感兴趣的话，请继续搜鬼子兵的西伯利亚生涯——第四十六话：工作轶事（下）。